摆渡人（中）

“这位同学对我刚才讲的内容有什么疑问吗？”

檀健次惊魂未定的看着向他问话的人，张了半天嘴说不出半个字。教室里安静的如同定格的画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来的朋友问他怎么了。这情景，和刚才梦中经历的如出一辙。檀健次想逃离这里，可全身肌肉硬邦邦的动弹不得，还没干透的汗又爬上额头。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呆立在这里，惊恐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巨变。

“笃笃”两声粉笔敲击讲台的声音穿进脑子，檀健次像被一股力量拽回现实，脱力般瘫在座位上，双手因为刚才无意识的紧握颤抖不停。讲台上年轻的老师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有任何问题可以单独找我。”说着，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暧昧地瞟过檀健次。与此同时，下课铃猝然而至。

檀健次有些恍惚。

下课了？他觉得距离上课最多才过去十五分钟。下意识地，檀健次的头转向窗外，那里什么都没有，或者应该说，在雾霾的笼罩之下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视线收回的刹那，他发现老师的目光也看向那边，但眼神之中是一种从没在任何人那里看到过的，难以言喻的冷冽。



檀健次觉得自己疯了，要不怎么会在夜里十一点晃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但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要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那一张张面目表情的脸化成灰烬的镜头。更让他在意的是，领头人的脸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清晰。檀健次可以确定自己一定见过他，可就是怎么想也记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看着朝夕相处的同学的脸却怎么也叫不上他的名字。

他猜想学校可能发生过什么，于是上网查了资料，发现学校是后建的。这里原本是一片工厂区，二十年前的一场爆炸致使二百余员工全部殒命。

二百人。

看到这个数字，檀健次的眼皮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那种怎么也抓不住的错觉一下下撩拨着他的心，让他烦躁不已。忽而又觉得体内有个不属于他的东西在四处游走，似要逃离出去。

檀健次打了个冷颤。

十月的夜晚已颇有凉意。檀健次出来之前披了件外套，可现在居然有点扛不住。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周围没有一丝风，而且那种冷里带着一股穿透血肉的寒意。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跳骤然加速，挪动着僵硬的身体缓缓转向后方。

那些在爆炸事故中丧生的亡灵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他们离他是那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张张龟裂开的脸上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焚烧味儿，刺激着他的鼻子和脑门。或许是有了白天的经历，檀健次再没被吓到动弹不得，正打算迈开两条发软的腿离开，突然发现周围早已不是学校的样子，自己和这群亡灵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在确定那些游魂并没有攻击企图后，檀健次尝试往原本是教学楼的方向摸索，却发现没走几步就完全陷入无边的黑暗，一种奇异的恐惧感瞬间袭来。檀健次忘记了来这里的原因，忘记了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了什么是活着。

那是虚无。